“咖啡好好飲,但係我會簡蒸餾水。”
在《我愛太空人》裡面,June(恬妞)和Sam(甘國亮)在將一切都被逼公諸於各自的另一半之前,不約而同地講了這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毫無疑問,人窮一生去追求所謂生命中的另一半是一個我們都認同,都會嘗試去達成的任務。 但當我們發現我們願意以部份自由為成本去得到的那位並非最適合我們的,反而更加適合的另一位也就在我們的身邊之時,我們又該怎麼做? 我們發誓過會“一生一世”都只喝蒸餾水,但在緣分的驅使下我們才發現此前我們甚少接觸的咖啡才是我們最渴望得到的, 我們又該如何面對內心的糾結和罪疚感呢?
《我愛太空人》所表達的,正是一種夫妻之間感情因為生活問題而日漸生疏,最後“節外生枝”的時候所產生的糾結和我們人人之間一直暗地裡相信的緣分和命運這一回事。
在戲中,Sam的角色形象可說是反映了我們今天的社會中不少港男們給予其他人的形象(很多特點都不謀而合呢)。爲了身邊的另一半開開心心,男士甘願成為一個老婆奴,任老婆肆意地為自己安排好生活裡的一切,逼自己放低心中對老婆這樣的決定的不滿和個人的志向。可能他們並不了解自己的全部,但他們是知道他們的生活似乎是向著一個並不符合個人意願的方向出發。可是他們都是上帝,他們寬恕了一切,包括那些從平常角度看堪稱難以接受的事實。他們一開始可能不發覺自己在這場迷陣裡面的錯誤在哪,但是那一位更適合他的出現,卻逐漸讓他了解自己,了解自己到底是一個甚麼樣的人。他越了解他自己,他就越深陷於這個愛情迷陣裡面。可是如果他不了解自己,他這一輩子都可能得不到真正想要的那一種幸福。左右做人難,正是Sam的困境,也是故事的中心點之一。
甘國亮的角色代表了在兩性關係中處於弱勢的男性,繆騫人相對而言就是強勢的那方,成爲了那隻河東獅。作為Sam的妻子,她對甘國亮的愛是非常堅定的。可在她眼中,Sam應該是一個可以任她操縱的丈夫。她了解丈夫對自己的愛和包容,而丈夫也似乎很願意配合她那,可說是個人操縱慾底下的產物之,對對方的一面倒壓制。她堅持以自己的方式去愛丈夫,但是她所用的方式所表達的愛是否會被丈夫真心地接受呢? 特別是一個經歷過情感上的奇遇的丈夫呢? 她不是不愛她的丈夫,但是她不夠了解她的丈夫。她只是不明白一個男子孤獨時候的痛苦寂寞,她只是不了解自己的丈夫真實的個性。但這樣的不了解,其實已經足以令兩人的關係被另一方狠心的剪斷。用錯方式去愛自己心愛的人,並不代表她錯了,她只是還未摸清她一早就要明白的愛情知識吧我想。
其實June的處境和Sam的有著一定相似性,她在複雜的關係中也是受害者。June的老公和Sam的老婆一樣,平常也是遠在外國,在那一塊他們不太熟悉的土地上坐著移民監。一個女子在沒有丈夫陪伴下住在自己的家裡,無論如何都會感受到寂寞的味道。當一個男人在緣分的驅使下,和自己住在同一個單位裡,一些‘節外生枝’的事是有可能發生的。June儘量控制自己不要被情感控制,但感情這回事不是單純的理智可以控制的。她在離開香港前,都未爲了Sam而放棄自己的婚姻。她明白她和Sam的關係僅限於作為霧水情緣,在一切不變的情況之下根本不可能得到完美解決。感情這回事來時匆匆去時無蹤,但一生一世的承諾她在情在理還是要守。她沒有選擇的空間和權利,所以她根本得不到幸福。她作為一段感情中的第三者爽嗎?不。她的存在讓每一個人,包括她自己,帶來更多的痛苦和內心的糾結。然而她又是千古罪人嗎?她又難以說得上是。她是在這股漩渦中,和Sam一同受到最大傷害的人。她只是找到她所愛的那個,她一定是傳統戲劇裡面那個不值得同情的狐狸精嗎?她的身份,處境比起電視劇的還要複雜上幾十倍。
我記得黃子華說過,在一段強弱懸殊一面倒的關係中,強的一方隨便向弱的一方讓一次步,後果不堪想像。將之放到感情而非政治上,其實sam的妻子的心態可能正正就是這樣。她一定要強硬地留住Sam,不然後果就是她自己也會遭殃。雙方都想得到著外國居留權,如果她自己讓步和sam離婚,她幾年來的成果就會變成一堆泡影飄走。更何況她一直是強勢的那一邊,爲了面子甚至爲了個人的利益,她只有用法律上的條例去強行把Sam困住,只有這樣方能夠令自己得益。這一種在感情背後無形的鬥爭和情與義的糾結,也是真正把這麼一個困局變得更為複雜,也變成不可拆解的一個困局的原因之一。人的佔有慾是可以無限擴大的,當一個人的佔有慾達到了一個極端,她對一切的操縱慾也隨之走到極高的水平。但人總是想抗拒被操縱的,如果她/他不甘心被她/他的另一半操縱,結果很可能就是Sam的遭遇吧。
沒有人在這段故事中成為一名明顯的勝利者,但是最後這段故事還是給了一點有關主角的暗示。到最後,June和Sam都離婚了,單身一人在香港的街上遇到對方。他們知道對方離婚了,還是忍不住衝過去看著對方,相視而笑。他們對對方還是‘有心跳’的。很顯然,他們可能還是在一起了。可是爲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是雙方的另一半退出這場遊戲,還是他們和各自的另一半心存芥蒂,最後導致離婚? 故事沒有交代。緣分甚至命運的奇妙之處,可能就是在於它的不確定性和無影無蹤吧.......有時候,我們可能被逼做出一些決定,放棄了一些東西只爲換取另外一點東西。但是命運和緣分可愛的地方就是,兩者的穿梭交替最終造成的結果是沒有人能夠預計的。我們今天失去了一次機會,並不代表機會絕對不會再出現於我們的眼前,它可能只是換一個方式,用一個我們意料之外的方法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這部電影的劇本對我而言算是寫得不錯,將June和Sam妻子比喻為咖啡和蒸餾水能夠從他們帶給Sam的新鮮度去了解兩個選擇的優劣之處的確是頗有意思。我也相當喜歡那一段兩位女角借粵語長片的劇情去暗中和對方過兩招口舌之爭。而演員們的演出其實也相當不俗。我特別喜歡恬妞和繆騫人的演出,前者那種對Sam的又愛又不捨得和後者那種淡定中表現出誰是主導的霸氣,兩者都是相當可取的優質演出。獎門人作為一個可愛小老頭也脫離了一貫的無聊,稍微展現一種不知所措的角色性格。甘國亮作為 電影的核心,演出其實不錯,無論作為一個小男人或是在情海中不知何去何從的傷心者,他都很能夠拿捏到角色的心態並將之表現出來。張國榮的主題曲其實也是相當的動聽,識時的主題曲插入也為電影的氣氛帶來更濃的味道。
《我愛太空人》對我而言是云云港產片中的一顆滄海遺珠。那一種得到愛時候的喜悅,看到得不到愛的失落,活在寂寞當中的痛苦,都在這部電影中表達出來。面對那些‘七年之癢’,‘久旱遇甘露’,人人可能都面對不同的情況,有著不同的對應。不同的應對可能會改變我們的命運,可是命運卻可能帶我們回到另外一個結局。冥冥中自有天意,這句話由小至愛情到大至人生原來都相當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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